昭衡帝抱着水仙,并未往床榻那边去,而是将她放在了软榻上。还未等水仙提到自己孕程已深,无法承宠,昭衡帝就吻了吻她的额头,低声道:“仙儿,委屈你了。”昭衡帝低沉的声音中未含任何情-欲,只有深深的怜惜。因着太后那道懿旨,他们已有数月未见,上次佛堂匆匆一瞥,她的孕肚已初具规模。那时,昭衡帝便知道自己已经错过许多。他与水仙在窗边软榻上温存,昭衡帝抬起温热的手掌,隔着柔软的衣料,轻轻覆盖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。起初昭衡帝还在水仙耳边轻声说着些情话,忽然,掌心下传来一阵清晰的动静!“动了!”昭衡帝紧盯着那衣衫都挡不住的动静,小家伙好像突然调了个身子,动静触碰着昭衡帝的手心。太后懿旨之前,只是轻微的动静,哪里像现在一般?昭衡帝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,他俯下帝王之躯,将耳朵贴过去,屏息凝神,试图捕捉那奇妙的生命律动。水仙看着男人专注的侧脸,她柔声道:“小家伙也知道父皇在呢。”当晚,昭衡帝便以“替瑾妃压惊,安抚龙胎”为由,留宿在永乐宫。水仙并未侍寝,昭衡帝侧身躺在她身边,大掌始终虚护着她的腹部,感受着那不时传来的胎动。他甚至兴致勃勃地和水仙讨论孩子是像他还是像她。叙话一直持续到了夜深人静,水仙都感觉困倦,眼皮沉沉,昭衡帝却还分外激动,拉着水仙彻夜畅谈。水仙腹中的动静渐渐平息,昭衡帝等了许久,掌心下再无动静。初为人父的慌乱让昭衡帝略显失态地坐起身,就要唤人:“快传太医……”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,阻止了他的呼喊。水仙在昏暗烛光中睁开眼,带着困倦的笑意,声音软糯:“皇上别急,这么晚了,小家伙也要睡觉的呀。”昭衡帝再次俯身细听,果然能感受到那平稳有力的搏动,这才重新躺下,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。水仙早就困了,见男人终于消停,翻了个身就想睡去,却听到昭衡帝在她耳边低语。“仙儿,答应朕,一定要平平安安的,给朕生下这个孩子。”水仙困得连应付他都做不到,只轻拍了下他环在她腰间的手,闭上眼便陷入了黑沉的梦乡。翌日,天刚蒙蒙亮,昭衡帝便起身准备上朝。他没有惊动梦里的水仙,离去前,又细细叮嘱了宫人一番,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皇帝前脚刚走,后脚慈宁宫的传旨太监就到了。银珠无奈,只能叫醒水仙。昨日被昭衡帝拉着深夜才睡,水仙如今身子还重,一夜没有休息好便掩饰不住的困倦。好不容易在银珠的帮助下洗漱更衣,水仙才带着一脸睡意往慈宁宫的方向行去。不久后,主仆二人踏入慈宁宫正殿,檀香气息浓重。太后端坐于上首的凤座上,面色阴沉。婉妃侍立一旁,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婉,见水仙进门后,婉妃还冲着她轻轻颔首。“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。”水仙依礼福身,孕七月的身子让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。“跪下!”太后冷哼一声,声音里带着压人的气魄。百善孝为先,太后是这整个后宫的婆母,水仙没有拒绝的余地。她只能在银珠的搀扶下,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。当膝盖触及冰冷的金砖的时候,水仙才意识到自从自己有孕,已经许久未跪过了。这时婉妃适时地开口,声音温婉,似是为水仙辩解。“太后息怒。瑾妃妹妹如今身子重,其实......实在不该让她这般跪着的。”说到这里,婉妃话锋一转,却道:“只是,瑾妃妹妹这次做的,也确实有些过了。”“明知太后懿旨,不可在产前亲近皇上,怎的昨夜又让皇上又宿在永乐宫了呢?这......让太后的懿旨置于何地?”太后轻捻手中的佛珠,三言两语地给水仙定了罪。“念你如今身子重,哀家也不想太过,便在这里跪上半个时辰,好好思过!”孕七月的孕妇,哪里能跪上半个时辰?水仙这才跪了几句话的功夫,就感觉肚子发沉。一直沉默如影的银珠,听见太后如此重罚,忍不住脱口而出。“太后明鉴!昨夜是皇上主动驾临永乐宫,娘娘从未主动求见过皇上,何来犯了懿旨一说?况且皇上也是忧心龙胎......”她一心只想为水仙辩白。“放肆!”太后厉声打断,“哀家面前,岂容你一个贱婢插嘴?!掌嘴三百!”宫里规矩,打人不打脸。太后盛怒之下,别说不打脸了,竟然要直接打三百巴掌?水仙注意到太后身旁走出的嬷嬷,手掌如蒲扇一般,这三百巴掌落下去,脸定要破相!她连忙俯身,“太后息怒!是臣妾教导无方,婢女不懂规矩,冲撞了太后......”太后冷笑一声,“正因为你教得不好,哀家才要代你好好教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!给哀家打!”太后身旁那个膀大腰圆的老嬷嬷立刻上前,毫不留情地就朝银珠的脸颊扇去!“啪!”银珠被打得头猛地一偏,脸颊瞬间红肿起来。太后身旁的老嬷嬷,自是最会的,她一边打,一边嘴里还刻薄地数落着。“仗着年轻!”“仗着主子得宠,就忘了自己是谁!”“啪!啪!”又是两下狠辣的耳光,银珠的脸颊已肿得老高。那老嬷嬷是在说银珠,也是在指桑骂槐说水仙。幸好,太后还是忌惮昭衡帝的。只见婉妃微微倾身,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,提醒时辰,暗示皇上快下朝了。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快,她敢趁皇帝不在时磋磨水仙,却不敢让皇帝撞见。她不耐烦地挥挥手,“行了,看在皇嗣的份上,今日哀家便饶了你。瑾妃,你回去好好思过,至于你的刁奴,就留在哀家这边管教。”太后今日没想真的弄出事来,她只想折辱水仙,给她个下马威。这个叫银珠的宫女与水仙一直走得很近。如今水仙有孕,太后欺负不了水仙,还欺负不了一个贱奴吗?然而,水仙缓缓站起,却没直接离开慈宁宫。刚跪了一刻钟的水仙不仅不怕,反而护在了银珠的面前。“太后娘娘容禀,臣妾御下无方,这本是臣妾的错,若是太后质疑惩罚银珠,臣妾也只好陪在这边,等嬷嬷打完了三百个嘴巴,再一起回永乐宫。”水仙一副银珠不走,我也不走的模样。太后震怒,拍了拍凤座扶手,“瑾妃,你真的以为哀家不敢罚你?!”水仙又重新跪在了地上,“臣妾认罚。”罚吧,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,若是真的在慈宁宫出事,即使是太后都不好交代。太后是尊贵,可她腹中还有皇上的唯一皇嗣。看谁尊贵过谁!太后面色变了又变,她呼吸急促,最终还是咬牙道:“带着你的贱婢滚出哀家的慈宁宫!”水仙叩首谢恩:“臣妾谢太后恩典。”她拉上被责打的银珠,在太后狠毒的目光里快步离开了阴沉压抑的慈宁宫。刚走出不远,经过一处偏僻的荷花池畔,一个穿着慈宁宫宫女服饰的小丫头急匆匆从后面追了上来,拦住了银珠的去路。“银珠姑娘留步!太后娘娘刚才落了件要紧东西,想是姑娘不小心带出来了,劳烦姑娘跟奴婢回去一趟,太后娘娘等着问话呢!”水仙本就昨晚没休息够,听到太后这明着羞辱人的借口,心头更是烦躁。她声音冰冷,“本宫随你一同回去!倒要看看,是什么要紧东西,能被本宫的婢女带出来!”那宫女眼神闪烁,显然没料到瑾妃如此强硬。银珠却轻轻握了握水仙冰凉的手,她看着水仙苍白的侧脸:“娘娘,您身子要紧,快回去歇着。”银珠朝着水仙露出个令人安心的表情,“奴婢有手有脚,能照顾好自己。反而是娘娘不在场,奴婢更加放心,不会再让人轻易欺负了去。”她暗示只要水仙不在,她无所顾忌,有时行事更为方便。水仙身子有些不适,她想回永乐宫找太医看看,权衡利弊后,她轻轻点了点头,低声道:“万事小心。”银珠脸上的红痕未褪,她还是朝着水仙露出个令人安心的笑容,然后才和小丫鬟往慈宁宫的方向走了。走了一会儿,来回绕了一段路后,银珠隐约察觉到不对。这哪里是往慈宁宫的方向?银珠皱眉,低声问那小宫女,“不是太后唤我吗?咱们这是往哪里去?”小宫女转过身,丢下句莫名其妙的话。“姐姐在说什么,我哪里叫你了?”说完,她头也不回地往一旁林子里跑去,很快便没了身影。银珠莫名其妙地停在,左右看了看,忽然反应过来。她这一走,水仙就落了单。银珠神色一惊,大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,“娘娘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