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一会儿,一连串悦耳清脆的铃铛声,在这被夜色笼罩的玲珑苑奏鸣。不一会儿,海棠苑内早就吹了蜡烛的屋子,接连亮了起来。原来是苏清婉在有孕后,就知道肯定自己会被许多人盯上,后来还发生了采花贼的事情。她特意让人在整个玲珑苑的几处地方,都安置了一种铃铛,然后再用丝线,巧妙地连接了起来。牵一发而动全身,响一铃而警示了整个院子。须臾间,琴心抄着烧火棍就冲了出来,她将烧火棍抡得虎虎生威,对着顾昀瑞就砸了下去。“大胆宵小,竟然敢夜闯玲珑苑,看我不敲死你!”如果是平常,顾昀瑞肯定可以躲开这一闷棍。但他现在受了伤,而且还有一些慌乱,根本反应不及时,正好被这一闷棍打到了脑袋,眼前一黑,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。琴心不解恨,还踹了好几脚。“浑蛋东西,我让你夜闯玲珑苑!”其他人也很生气,之前是采花贼,如今又有小贼上门来,怎么就欺负他们家夫人呢?所以众人也都冲上来,这个踹一脚,那个打两下。还有挤不上去的,就抻着脖子吐两口吐沫,啊呸!重九站在暗处,看着这些人打那个‘贼人’,他本可以开口阻拦的,但神奇的却不想开口。用脚趾想想也知道,对方这么一身打扮,夜探玲珑苑,肯定没安好心。打几下也没事,反正打不死就行。主屋寝房的房门,吱呀一声打开了,苏清婉头发只是简单挽起,身上披着兔毛大氅,被棋意扶着缓缓走了出去。她目光冷清,姿态雍容,身后的烛光映衬下十分圣洁。琴心丢掉了手中的烧火棍,走了过来,“姑娘,有一个夜闯玲珑苑的歹人,被我们给抓住了!”之前有偷人的采花贼,如今又有贼人,虽然不知道是来偷什么的,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。苏清婉冷声道:“把人捆起来关到柴房,等天亮了送京兆尹府去。”重九抿唇应了一声,“是。”他很利落地把昏迷的人给拎起来带走了,半路上贼人的脑袋撞到了旁边的石头,无人在意。苏清婉本来这段时间就睡得不太好,肚子慢慢大了,每次翻身都会下意识醒来,担心压到肚子。回房后,棋意拿了软枕过来给她掖着靠着。这才六个多月,以后肚子会更大,也就更难熬。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,再醒来的时候,苏清婉就看到棋意进来后,脸色古怪,“姑娘,昨天晚上那个贼人,竟然是二少爷假扮的!”“什么?”苏清婉也有点意外,她想过这人会不会是顾昀瑞派来的,估计也是打着主意,想要让她受到惊吓好落胎,但万万没有想到,这人竟然亲自来了。不过,如果顾昀瑞亲自来了,想必不是惊吓,而是别有所图。那么玲珑苑有什么让他图谋的?一想到这人到了这个境地,还想着算计自己,苏清婉眼底都是浓浓的厌恶。与此同时,府医正在给顾昀瑞看伤,他形容十分狼狈,但身上却没有致命伤。忠勇侯脸色不愉地拍了一下轮椅扶手,“你大晚上的跑去玲珑苑做什么,是不是又要吓唬你嫂子?你是不是就想着把她肚子里面的孩子给吓得落了胎,你就能袭爵了?”顾昀瑞被骂得十分憋闷,只能说道,“我没有。”他是真的没想过大晚上的去吓唬苏清婉,他的确不想苏清婉生下那个孽种,但他绝对不会亲手做什么。他会说动她,让她自己放弃肚子里面那个孩子。玲珑苑他住了二十多年,只不过回去一趟取一些东西,被一群下人打得半死不说,还被亲爹这样误会?顾昀瑞脸色铁青,但一句话都无法辩驳。冯氏在旁边看得十分心疼,她连忙护着顾昀瑞,“侯爷,阿辞不是那样的人,如果他真想这么做,就不会亲自去了,肯定会找人去装神弄鬼了。再说了,他都被打成这样了,您就不心疼吗?他可是您如今唯一的儿子了啊。”忠勇侯想起来已故的大儿子,心中十分难受,这也导致他愈发看不上这个二儿子。他冷声道:“那他大半夜的去玲珑苑做什么?”顾昀瑞咬了咬嘴角,“是大嫂约我去的。”忠勇侯:“怎么可能?”冯氏眼珠子转了转,立刻道:“怎么会这样,大晚上的清婉约你这个小叔子去……她这是后悔了,打算让你重新兼祧两房了?”顾昀瑞:“我也不知道,是她之前约的我,但后来又出了徐姨娘这件事,我想着可能是大嫂后悔了,也可能是我会错了意。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疼得皱紧眉头,一副吃了暗亏的黯然伤神模样。冯氏十分心疼,“清婉怎么能这样?就算是她后悔了,也不该让人打你啊!不行,来人,去把大少夫人喊来,让她给你道歉,还有那些对你动手的下人,必须都打了板子,发卖出去!”顾昀瑞:“娘,还是不要把这件事闹大了,一旦闹大了,对大嫂的名节,还有对侯府都不好,就这样算了吧。”母子俩一唱一和,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到了苏清婉跟她院子中下人的身上了。忠勇侯看着儿子疼得脸色泛白,额头都是冷汗的模样,也心中一软,刚要开口说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的时候,外头就传来下人禀告:“世子夫人来了。”苏清婉知道冯氏一向偏宠顾昀瑞,而且顾昀瑞能言善辩,很有颠倒黑白的本事。她如果不来这一趟,弄不好她本来有理的事情,就会变成理亏。最重要的是,苏清婉可是要护着玲珑苑那些打了顾昀瑞的下人们。她施施然走了进来,先对着忠勇侯跟冯氏微微福身,“见过爹,娘。”冯氏没想到她来得这样快,立刻先发制人道:“清婉,你来得正好,你看看你院子中的下人,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,竟然敢把阿辞打成这样?你如果管不好他们,我就来替你好好管教他们!”苏清婉一脸诧异,“娘,惩治他们做什么?他们也是为了保护我啊。再说了,谁让二弟夜闯玲珑苑,一不找人通报,二还穿着让人误会的夜行衣,还蒙着面,他都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,谁又知道是他?”她目光凛冽地看向了顾昀瑞,“二弟应该给我这个大嫂一个说法吧?莫非,你还是忌惮我腹中的孩子,见不得他顺利出生?也太玲珑苑,是想要让我受惊吓落胎?”顾昀瑞抿唇,“大嫂,我没有,这是一个误会。”苏清婉:“什么误会会让小叔子夜闯寡嫂的院子?不信我们就全京城去问问,谁家有这种丑事?”冯氏脸沉了下来,“清婉,这就是你不对了,你还打算把这件事张扬出去,你不嫌丢人吗?”苏清婉红了眼,“娘,丢人的不是我,而是二弟!他自己后院一团乱,现在还来染指我这个寡嫂,他就是不想让我生下腹中的孩子,想要逼死我,让我去陪着世子吗?”冯氏一噎,口不择言道:“阿辞晚上去玲珑苑,不是你约的吗?怎么你现在还倒打一耙了?”她说得太快了,顾昀瑞都来不及阻拦!毕竟刚才说苏清婉约他,只是他随后一口说,想要先安抚住父亲的。苏清婉听后,美目圆瞪,诧异地看着眼神躲闪的顾昀瑞,“二弟,我何时约过你?倘若我对你还有心思,当初我为什么要拒绝兼祧两房的事情?你今天把这件事说清楚,倘若不说清楚,我也没法活了,我就吊死在你们跟前好了!”世子阵亡不到一年,她这个寡妻如果被逼死了的话,这件事皇帝都不能放过忠勇侯府了。全京城人的吐沫也会把忠勇侯府给淹了。忠勇侯连忙道:“清婉,不至于,真的不至于,你别激动。”他冷眼看向儿子,“孽子,你立刻给我说实话,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胆敢再侮辱你大嫂,明天你们二房就从侯府滚出去!”这已经不是忠勇侯第一次说分家的事情了,顾昀瑞脸色铁青。不,他如果这个时候被赶出去了,那么他就永远同世子之位失之交臂了啊。也会让殿下失望的!而今天这件事,倘若不给爹一个满意答复,是很难翻篇了。他咬了咬牙,抬起头看向了苏清婉,郑重道:“其实我一直心悦大嫂!最近溪月太折腾,而徐姨娘又是一个不安分的,我经过昨天的事情,身心俱疲。当时我就想,为何她们都不能跟大嫂学一学呢?所以当天晚上,我就情不自禁地来到了玲珑苑。不过我没想做什么,就是站在距离大嫂近一些的地方,感受一下她的气息罢了,可谁想到,让玲珑苑的下人误认为歹人。”这个理由看起来荒唐,但却莫名合理。冯氏轻叹了一口气,知道真相的她心情十分复杂。而忠勇侯虽然依旧不满儿子的行径,但对于他的解释,也信了几分。可这也实在是丢人。他刚要转过身,安抚大儿媳几句,结果就看到苏清婉对着顾昀瑞扬起了巴掌。啪!一个耳光准确地落在了顾昀瑞的脸上!